lan。
我长大了。我不再是诗人了。

[织太36h/23:00]斜阳

#大家好,我食言了##我又写了首领宰#




00



我能待在这间花房吗?



01



织田作之助坐在新干线上,茫茫白昼,城市昏沉而困倦,清晨的雀鸟在窗外不间断掠去的电线上方盘旋而过。湿漉漉的水汽咬住人的鼻头,吐出沉默柔软的呼吸。阳光黯然,暗米色的列车内墙壁上留着一块未干的水渍,像是什么两栖动物的爪子在此留下的脚印。



还未到上班族们赶车的高峰期,电车把手在头顶摇摇晃晃,发出叫人无法忽视的嘎吱声。织田作之助单手抱着几本书,身体随着列车前行的惯性左右摆动。地面沉浮,织田作之助梦里乘船,他湖水般无言的双眼,平寂地注视着车厢对面——那里坐着一位少年。



那是怎样一个少年啊。



迷雾下失修的路灯,草叶间潮凉的露水,少年垂着眼,安静得仿佛一座遥远的海市蜃楼。他戴着一顶旧白的南瓜帽,褐软发丝好似小团棉絮,因背对着窗,而微微泛出稍显疲惫的浅光。过大的圆框眼镜架在他的鼻头,边缘脱漆,露出铁色的冰冷内里。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少年抬起头,他怀中抱着一株向日葵,无精打采,花瓣曲蜷,就如同他深棕色的眼珠一般,散发着玻璃吹出的透明雕像似的,冰凌般剔透的气息。



织田作之助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他面对少年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夜晚,海潮和倒扣着的自画像。



然后,少年回望着他,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列车驶进隧道。



黑暗吞没了这节车厢,就像是巨大的怪兽张开它的嘴,吞进了一口海水。咸涩的,青苔与土地的味道如同春季突如其来的针雨般,瞬间遍布了四周。织田作之助在黑暗中呼吸,他听见对面传来少年小小的,柔软的笑声,他惊异地察觉到这幼兽一样轻巧的脆音中无有一丝应当存在的笑意,只石块投入湖面,蜂鸟栖息肩头,宇宙里一粒星辰泯灭了,落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微光。



而后,又回归沉寂。




02




织田作之助做了一个梦。



深夜静悄悄,冰凉风气踩着一地潮湿的雨渍,缠上人的脚踝。霓虹灯光碎在水洼里,皮鞋搅散它们,月亮清浅的微芒被夜晚的幕布覆盖,又被城市欢闹喧宾夺主,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杯底般的天空,百无聊赖地等待黎明来将它击碎。小巷是笔直的,而墙壁上弯曲管道的拐角处规律地降下水珠,击打在停止运作的空调外机上。织田作手插进口袋,从这黑夜中走过。



太宰治就站在小巷的尽头。



瘦削脊背,笔挺裤缝,雪白绷带包裹着身躯,略略带着些许松散,好似一个不太合身的茧。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伞骨线条凛冽,是座坚毅但孤独的城堡。他看着雨幕,鼻梁在酒吧门口的灯牌下坠着一点迷离的蓝红浮光。织田作之助迈步向他走过去,太宰治就转头看他,于这一眼中,他整个身躯披着茫茫雨雾倏而鲜活起来。他就像是百年过去棺材里沉睡的公主,突然动起了眼珠,突然绽放开笑容,突然涌上铺天盖地的生气——他现在是一个有血肉的,活生生的人了。



他在伞下挥手,淋湿一整圈袖口,也好似毫不在意,“织田作!”他喊道。



被呼唤的男人在他面前站定,浑身上下湿漉漉,于是太宰治再自然不过地将伞柄塞进他手里,顺着抱怨起来,“我都说了我不要撑伞,森先生实在是太啰嗦了。”



“这是首领的伞吗?”



“不是啊。”太宰治理所当然地摇头,“是中也的哟。首领给我的那把上面全是小爱丽丝的照片,我把它偷偷换到中也的伞袋里了。”



想象了一下年少而强大的黑手党干部打开伞时暴怒的样子,织田作之助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太宰。”



歪着头等待回应的少年闻言,很满意似地眯起眼笑了,“果然还是织田作最棒啦。”他快乐地拍了拍手。“听我说啊,织田作……”他们一起穿过楼梯,在吧台边坐下。被吊起放干的玻璃杯把头顶灯光稀释成杂乱的彩色碎芒,好像吹一口气就能晃晃悠悠地飘起来。少年摇着手里的酒杯,圆形冰块丁零当啷撞击着杯壁,发出阵阵风铃似的声响,叫人分不清究竟是脆音在酒液中揉碎,还是虚掩的门后,安吾正要进来。



织田作之助手心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发现他嘴角刻进的那个浅浅的弧,好像他来路上一个蜿蜒的曲道。或许他是穿行了太多黑暗的夜晚,经过了太长太长的时间,才终于走进这一角宁静。他所嗅闻过的那些硝烟,鲜血,死亡的味道,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全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他甚至像是自带着一个黑洞,让人永远无法眺望到底,又被他周身弥漫的迷雾所吞噬。但是奇异的,织田作之助不讨厌这些,他想要拿来握住写小说的钢笔的手指,也曾经被他放置在那些柔软的黑棕色蜷发上。他望过去,望见太宰治灵魂里的裂缝,但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迈出脚步。摆在面前的安逸和宁静太过令人沉醉了,太宰治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那些琐碎又超脱的日常——或许它们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织田作!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回了回神,太宰治两手撑着高脚凳边缘,凑过来,气鼓鼓地凝视着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好了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没有。”



接着他又自顾自叹起气来,“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谁叫你是织田作呢?”他的外套堆在一旁,卷起的衬衫袖口皱皱巴巴,呢喃小小声声,好像也不是多认真地在说。织田作之助看着他微翘的发尾,以及手指上细小的茧和伤痕,感觉一大块奶油在心口融化,升腾,汇成了头顶一片灯光。



太宰治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将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涌出,但却还未真正滴落下来。织田作之助想伸手去接,他的指尖点在那块柔软的皮肤上,但最终他只是顺了顺少年歪斜的刘海。



下一次。他想。或许下一次吧。



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来。




03




织田作之助在房间的书桌上醒来。他很少这样,但有时也有例外。窗外太阳西斜,黄昏的浓云好似一壶没泡开的凉茶,将天空的玻璃杯染出大团橙红。今天是侦探社的休息日,织田作之助面前书桌上格子的纸页深深浅浅写着几个字,又尽数划去——他已经很久没有了新的灵感,自他从那个酒吧回来以后。



太亮了,这个正对着空旷天空的窗口看不见大海,但却因为过盛的阳光穿透而进,将窄小的房间灌成了瓶装的汪洋。光线中缓缓游动的细白微尘,如同初生的幼鱼般摇头晃脑,迷茫地潜行着。



楼下传来孩子们欢笑的声音,咲乐细甜的小嗓子揉着铃似的快乐,让空气都充满了水果糖的甜味。咖喱的香气顺着阶梯攀爬上来,好像是这片日尽晚阳熬制而成,丝柔顺滑地从天与地的交际处流淌经过。



织田作之助看着窗外,他的屋里不开灯,于是光线就显得越发热烈,仿佛能够灼痛人的眼睛。楼房的影子是墙壁招贴画上的剪纸,比深夜街道行人裤脚的线条还要更冷更硬。



背后的笑闹越发清晰起来,夹杂着拍手和脚步声,太过切实的完满,反而令人疑心是不是梦境。



他近来总是做梦,醒来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心口覆盖着浅淡的愧疚,好像半半冬季湖面上结的那层薄冰,只在清晨反射出日光,不去看它,它也就不存在。他活了这么些年,向来是个十成十的行动派。他只是想写小说,于是他放下杀人的枪,拥抱孩子,握上笔。他也想要一幢小屋,能够面对大海,他想带上芥川龙之介回侦探社,于是他这么做,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救人的这一边来,让温暖洒在了身上。



他当然觉得这样很好,但他也并未深切思考过,他为什么想这样做。



芥川龙之介那一日从黑手党大楼的天台上下来,没有带回他的妹妹,却带回了一双不再自我捆绑的眼睛。他好像从某些纠缠和痛苦中苏醒了,明白了症结所在,并且终于决定如何朝着自己的方向奋斗。这是好事,织田作之助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只是偶尔,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见到那些身着黑西装的人们穿梭的身影,他也会不由得想起酒吧高脚凳上,太宰治侧头望着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的,氤氲朦胧的,在暴雨中白帆布淋湿了,幽闭森林里荧虫闪烁又熄灭,于无尽深渊的尽头,千百年的死寂与沉堕之中,才能生出这样一双眼睛吧。



他没有想到横滨夜晚的主人会有那一副轻幼的躯壳,那样一对过分幽深的瞳孔也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太宰治,他身上千疮百孔的痛苦仿佛不仅来自于这个世界,还来自于更加遥远的,更加不可捉摸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呢?



他想。



或许能够真正理解太宰治,理解他的那份聪颖和那份孤独的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哪里都不会有。但是如果,如果太宰治现在站在这里,站在侦探社的宿舍楼中,站在“成为好人”的这一边,就像织田作之助一样,他或许会有双不一样的眼睛吗?



织田作之助不明白,他也不曾想去明白过。



但在这一刻,在这片夕阳下,在这张他不知该写下什么的稿纸面前,他突然对屹立在太宰治身后的那个不具名的怪物,有了那么一点点了解的期望。



他突然想知道为什么了。




04




织田作之助做了一个梦。



火光中烟雾缭绕,鼻腔和眼白刺痛,像是终于吃到了一口过辣的咖喱。他指尖颤抖,脑中天旋地转,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心脏在胸口剧烈崩跳着,那声音几乎是直接在耳中响起。他想大喊,他的枪在他手边,他面对着这份震怒,这份责任,这份面对死亡也无所畏惧的仇恨。



然后他听见太宰治在他身后对他说话。



“不要去,织田作。”他说。



“织田作!”



他又喊。



我必须要去的,太宰。织田心想。转眼间他又躺倒在地上,盛大的夕阳铺天盖地,仿佛暴风雨中海上汹涌的浪潮。他睁着眼,面前是太宰治缠着绷带的脸,忍着眼泪,拙劣却又固执地掩藏着伤痕。他像一个躲在衣橱角落的孩子,用瘦小的手臂环绕着自己,“织田作,你是一个大笨蛋。”在臂弯中哭着,蒙着脸,细细地责喃。



夕阳斜入窗口。



织田作之助想说,我很抱歉,或者,你今天做了什么新发明吗?他想说,太宰,我很后悔我不曾从你身后抓住过你的衣领,他想说,我准备写一部小说,你觉得怎么样?



但最后他只是说,“到救人的那一边去吧。”



如果真的会有答案的话,如果真的要找到些什么,你才能这样跌跌撞撞地活下来的话,如果同我一样,你也曾经在那个酒吧碎片般的灯光之下,在带着浓厚辛香的咖喱中,在我回忆里的那些日月之间,感觉过我感觉的这份宁静,这份安心的话,太宰。



到那一边去吧。



因为比起沉默无言的黑夜,此刻的这片阳光,或许更适合你一点。




05




织田作之助在酒吧里醒来,桌上的酒杯里冰块已经化完了,外壁水珠悬挂,将落不落,好似在等着谁伸手去接。凉风顺着楼梯钻进来,隐约有谁摇动风铃,天气逐渐回暖了,明天或许会有晚霞。



他脑中微微混沌,手指停顿在半空。而后,他屈起指节,轻轻弹了一下杯沿。




06




织田作之助做了一个梦。



灯火昏黄,好似小片烛光映在纸门上,于磨砂酒杯外侧投下树影般绰绰的痕迹。削成粗劣球形的冰块离杯底只有矮矮几毫米,太宰治端起它,送到唇边,于是水凝成的陨石触到玻璃上,发出碎裂似的小小声响。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转头看着他,带着防备和疑惑。他这是在哪里呢?他想,他的手枪就在左胸口袋里,他的同伴在遥远的大楼内奋战,他来赴宴,是来自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鸿门宴,这位,年轻的,单薄的,或许都不能叫做男人,而仅仅能被称为,少年,的首领。



太宰治。



当他在心里轻声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海掀起一种奇妙的予感,那仿佛是柠檬软饮中上升的气泡,带着一点酸,一点青涩,温柔而酥麻地,在窄小的杯面上炸开。这是什么呢?织田作之助心想。为什这位来自黑夜的死神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他午夜松林般的瞳孔间漂浮着雾一样虚幻的快乐和安宁?为什么又沉没了一整个世纪的寂寞和痛苦,好像一些无望的,日日夜夜,反反复复挣扎的岁月,都将在这杯酒中得到解答?



为什么叫他,“织田作”?



太宰治站起身来,他黑天鹅般纤细的脖颈上垂下厚重针织围巾的两摆,他眼中波澜壮阔,倒映着织田作之助发丝间宛若冲天的火光,那些灼热的精灵好像——或者原本也的确可以——将他一起拖进温暖的阳光之下,但它们终究还是没有。



“再见了,织田作。”



少年说。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离去,他看到一个孩童哭泣着,踉踉跄跄的背影。他怀疑起自己来。这是真实的吗,抑或只是一个臆想过度的梦境呢?太宰治。这个黑暗帝国的王者,将他珍惜的伙伴们不费吹灰之力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超凡之人,他或许也会有这样的背影吗?



在这一刻,织田作之助感觉一种不像是自己的情绪占领了他的躯壳,让他额头上升腾起丝缕莫名的伤感,就仿佛他原本可以握住一些什么在掌心,却最终还是任其流失了。



“太宰……”



自己也没有想到地,他呢喃出这个名字。



太宰治猛然回过头,他瞳孔放大,唇角微张,脸上洋溢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烟灰般的疲惫与死寂,脆弱,却依然存在的欣喜。这一刹那,宇宙的尽头,一粒细小星辰消声无息地绽放,石屑爆裂,四散在真空中。那一点微弱光亮在时间的彼岸,浓烈闪过,而后,消逝了。



太宰治微笑着,他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难过,一点执拗般的赌气,但他又像是忽而释然了什么,放松肩膀,眨了眨眼。他垂下眼帘,深棕色的瞳孔,缓缓向着水下沉没。



“没有关系了。”



他说。



“没有关系,这样就好了,织田作。”



“谢谢你。”




07




我们能待在这间花房吗?




08




织田作之助在新干线上睁开眼,对面的座位空空荡荡,人气的温度好像已经弥散干净。他抬起头,少年站在门边等待下车,瘦削的身躯压着画板,莹白指尖轻轻扶了扶镜框,褐色的细发太轻薄太脆弱了,那顶南瓜帽都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头,要将他向更遥远的深渊压去。



阳光倾斜了,夕烧灼热而晃眼,车厢仿佛是个运作中的烤箱,融着一地焦甜的糖浆。少年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橙红光芒的甜味,胸口的向日葵垂着头,恍惚叼着一些盛大哀切的死亡。他肌理薄韧的小腿和脖颈还没有缠上绷带,眼里却也已经是片焚烬的荒原。



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



他这二十多年来如同深山与海洋般亘古平静的心脏突然涌上铺天盖地的浪潮,那些愤怒,痛恨,刀尖飙升的血压,酒吧昏黄灯光之下,不可思议的放松与惬意——这些或许曾经属于他,或许又从未曾属于他过。他想起那个名字,“太宰。”他说。



少年站在敞开的车门前,正要迈开步子,听到这一声,他回过头。



盛烈夕光之中,织田作之助看见一角米色风衣的飘带,青金石在胸口流转着辉芒,那些白得过分的麻织面料上方是如同悬崖般线条倾泻的下颌。以及那双眼睛。那双柔暖的,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星点火光,忽明忽灭,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着。大片死去的森林枯木上方,深渊的灰烬之中,黑夜褪去了,斜阳悄然欲坠还悬。



这双眼睛,这个太宰治,静静地回望着他。然后他眯起眼,露出一个微笑。



车门合上了。



织田作之助面对着再空无一人的车厢,那些汹涌的情绪在暴涨过后,又如迅疾潮水般退去。他在浪花中捞过,指尖水珠滑绕掌心,而后尽数滚落回海底,而太宰治,也最终成为那一日酒吧门口,一个离去的剪影。



但他心想,或许下一次,可以试着写一个,背着画板的小小画家的故事。



夕阳滑过织田的红发,那团火焰曾温暖过迷失孩童寂寞的灵魂,而如今,它也依然在燃烧。



它依旧在燃烧。




09




我们能待在这件花房吗?



一切都会是全新的。




10




“再见了,太宰。”




00




再见了,



织田作。




















END.

















很高兴这次能参加这个活动www



上次这么完整地写织太好像还是刚入圈没多久的时候?当时写的是宰视角,这次想试试织田作的视角w



if线里的织在那一次的酒吧会面过后,会不会开始对宰有些好奇呢?毕竟他和小说二部里那个,说着“我开始有些后悔了”的织,也算是同一个人吧。



想写写这样的故事w



不管怎样,织田作生日快乐呀!能好好写小说真是太好了呢!这是我心中对于他们来说,觉得还算圆满的结局吧!



也希望你们能喜欢!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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